丰儿急道：“是二爷说要搬书，让我去找老妈妈领进来的，二爷还说奶奶和平儿姐姐不在家，再打发了我们出去顽，不碍事的。”

　　凤姐儿这才稍稍舒眉，正待细问，平儿领了小丫头进来摆桌。

　　有豆腐皮的包子、枣泥山药糕、芸豆卷、豌豆黄等各色点心八碟，甜酱姜牙、麻辣乳瓜片等精致小菜四样，还有煎得细细的枣仁红豆粥、莲子慧仁粥、奶子糖粳米粥三种。

　　府内本项两顿，须得贾母吃过，其他人才好用餐，但早点、晚点之类都是各房自理，便随意了许多。

　　不拘时间、次数，也不拘花样、菜色，自然这花费也得由各房自付，不走官中。

　　凤姐儿端身坐了，见平儿还站着伺候，便笑道：

　　“横竖没人来，过来坐下，咱们一处吃饭是正经。”

　　平儿心头暖热，轻声应下，拉开玫瑰椅坐了半边，陪凤姐吃过，又服侍漱盥一次。

　　自鸣钟响了六下，便到了卯正初刻。

　　丫鬟婆子们众星捧月般围着凤姐，转到后边一间小厅，赖、林、单、吴四家媳妇早领了人候着在了。

　　厅内厅外乌泱泱一片，该有几十人，闹闹哄哄，屡喝不止，但见到那彩绣辉煌、神采飞扬的琏二奶奶，不管心中是畏是敬，是喜是恨，当下都是噤声，然后便七嘴八舌的问起好来。

　　“琏二奶奶安好。”

　　“见过琏二奶奶。”

　　......

　　虽乱糟糟的没个体统，但也颇有声势了。

　　凤姐自是受用，明眸善睐，粉面含春，风风火火就往里去了。

　　刻下升座视事，先按花名册点了卯，再问过上夜的婆子，都回一夜无事，便收回钥匙放她们去歇了。

　　又与四家的媳妇议定了今日的章程，事无巨细，一一安排妥当，定好了职司，放了对牌。

　　举止徐舒，言语慷慨，挥霍指示，目若无人，就如生来便该如此一般，端的是行云流水，威重令行。

　　待诸事议定，得了平儿提醒，又往章璟院里打发了几个粗使婆子，方出得厅来。

　　凤姐瞧瞧日头，随口问道：“什么时辰了？”

　　平儿取表看了，笑道：“刚刚辰时初刻，今儿倒是早了些，奶奶断事越发利落了。”

　　凤姐心中得意，面上生光，口中却道：“没的自卖自夸，让旁人听了笑话。”

　　老太太辰正方起，刻下一时竟得了清闲。

　　两人商议一阵，一起往东头去了，一来邀着李纨一齐去贾母院里，二来去东北院里瞧瞧璟哥儿可起来了，万一丫头们贪睡，害他误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，难免不美。

　　行到夹道中玻璃窗后，李纨自然早起了，还是那身素净装扮，正与奶娘丫头们逗弄着一个锦团团、粉嘟嘟的小人儿。

　　与平日里的枯槁模样的完全不同，刻下红唇含笑，眉眼生光，满心满眼容不下别的了。

　　凤姐一行人步履匆匆，环佩叮当，她也是丝毫未觉。

　　凤姐驻足窗前，看得一愣：这珠大嫂嫂此刻模样，竟像极了太太见到宝玉的时候。

　　刚刚升座行权的威风得意一时也稍稍褪色，心里不由涌出些羡慕来，却又有一丝难明的复杂心绪闪过：便是生下了嫡长孙又能如何，太太不喜，也管不得家的。

　　屋中奶娘见到来人，连忙提醒了李纨，李纨抬眉便见那一身杏黄，艳美无方，正浅笑盈盈立在窗下的妯娌。

　　丫鬟媳妇们众星捧月，越发衬得她高贵美艳。

　　一潭死水般的心底微微漾起涟漪，李纨伸手轻轻摩挲过幼儿的头脸脖颈，才命奶娘抱了下去，又转出来迎了凤姐，往屋里让去。

　　凤姐却笑：“现在是没功夫坐的，还要往东北上那间院子去一趟，璟哥儿新来，又是个孩子，若一时晚起了惹得老太太动问，没的生出些事来。”

　　这凤丫头倒还真上了心，便是环哥儿、琮哥儿也未见得她考虑得这般细致。

　　也是，那两个笨口拙舌，举止荒疏，比不得那孩子举止大方，言语伶俐，能讨老太太喜欢，若论起人物形容，就更不及他神采飘逸、秀色夺人，只是...小小年纪，却已是个势利人了。

　　李纨随口问了几句，便不关心，婉拒了凤姐同行的邀请，只说在屋里等她同去请安。

　　两位妯娌又笑了一节，方才各自别过。

　　凤姐低头走出几步，突然噗嗤一笑，惹得平儿好奇追问。

　　她先是不答，后来碍不住平儿软语，只好拉了过来，附耳低语：

　　“真真这就奇了，你说那璟哥儿惯是八面玲珑，哄得老太太开颜，你家二爷回来也是满口夸赞，便连珍大嫂嫂都来找我探问，却不知怎的得罪了这位‘大菩萨’去。”

　　话中含笑带喜，温热幽香轻吐。

　　平儿只觉耳垂酥酥麻麻，一时脸颊微红，偏过头去，笑道：“我倒是没瞧出来，大奶奶素来不爱管事，又是个好脾气的，璟二爷哪里就能得罪了她？”

　　凤姐纤指轻点，笑而不语，只是脚下步伐更轻快了些。

　　一行人前呼后拥地继续往东边去了。

　　------

　　东北上小院中，章璟正持弓而立，身躯如松，吐纳时急时缓，节奏规律，韵味自生。

　　中衣之下两臂肌肉起伏不定，宽阔结实的背肌凸显出倒三角的形状，随着呼吸或张或弛。

　　张则如弯弓搭箭，蓄势待发，弛则如卸弦养弓，舒身养劲。

　　“面板！”

　　玄底金字的面板悄然浮现，窗后廊前，洗漱洒扫、忙忙碌碌的丫头们哪怕脸色羞红，仍不时偷瞧，却都对面板的出现毫无所觉。

　　......

　　力量：3（215/1000）

　　体质：5（16/10000）

　　敏捷：3（133/1000）

　　感知：9（2098/10000）

　　智力：14（985/100000）

　　魅力：10（438/100000）

　　技艺：

　　射术（小成）：35/10000

　　经义（启蒙）:100/100

　　书法（入门）：25/1000

　　汉语（精通）:15645/100000

　　英语（精通）：8723/100000

　　法语（小成）：6970/10000

　　【缘池：1合又735缕】

　　章璟心中振奋，目光在属性、技艺之上来回逡巡，不多时就拿定了主意。

　　“六维属性难分高下，但后三者基数太高，这点缘杯水车薪，当下还是该以补齐短板为要，优先加点力量、体质、敏捷。另外这三者效果外显，直接作用于身体，到时候谈吐、形容皆是青年，与外人交往也能少许多阻碍。

　　从上次加点【射术】来看，技艺的提升也能带动身体属性提升，加点技艺似乎比直接加属性性价比更高，而且...

　　练习【射术】之时，周身上下许多部位都被锻炼了，除力量之外，目力、敏捷、体质也该有所提升才是，或许是因为先前面板没有更细致的进度条，所以才没有提示。”

　　虽说只是猜测，但章璟心中却有了八九分把握，毕竟目力的提升他是有切身体会的，当下已有些视远如近之能，大概等于1.5镜的功效罢。

　　“既如此，面板，加点！”

　　此念一起，异力融身。

　　【缘池：1合又735缕→735缕】

　　【射术（小成）：35/10000→1035/10000】

　　“辛苦”攒下的缘立即耗去一合，似真似幻的场景在他眼前勾勒而出，那熟悉的老猎户身影又悄然出现。

　　“若是再寻个射术教习，也不知能不能换个‘皮肤’？”

　　章璟刚闪过一念，便沉入了幻境之中。

　　似乎过去了千日，又似乎未到一息。

　　章璟凤眼微一迷离，又立刻清澈起来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好像有千百道人影一齐运动，有的站桩，有的握弓，有的张弓搭箭，有的凝神瞄准，最后皆归于一式撒放。

　　背肌微酸，双臂发软，经验仿佛清泉，自心头汩汩冒出，滋润流淌。

　　一瞬间的功夫，他已出入幻境，完成了千日的射术练习。

　　点滴的异力在筋骨血肉中流转，这是千日锻炼的成果被缓缓加之于身。

　　腹部如被火烧火燎，熟悉的饥饿感再次降临。

　　再看面板：

　　力量：3（215/1000）↑

　　体质：5（16/10000）↑

　　敏捷：3（133/1000）↑

　　感知：9（2098/10000）↑

　　果然，一门【射术】足足能影响四项属性！不愧是君子六艺之一！

　　等到补足能量，就能知道一合缘究竟能加多少属性了。

　　章璟心中满意，又摸了摸腹部，触感一切如常，但他似乎能感知到，胃部残余的食物正在被急速消化，化为养分，供给全身。

　　周身暖流涌动，一时不知寒暑。

　　至于【射术】效果...

　　章璟随意而动，站出桩形，看似不如先前标准，好似随风摇摆，但脚下却是立地生根，不动不摇，口鼻喷吐，呼吸引劲，节奏莫名。

　　一股力道拔地而起，流转腰部，汇于肩背，经行双臂，达于指梢。

　　右手角韘一旋，稳稳套入拇指，刻下拈箭搭弓，缓缓推弓拉弦。

　　三力弓轻轻巧巧，匀速拉成满月，也不十分瞄准，半凭感觉撒放。

　　弓弦轻颤，寒芒破空。

　　“嗖！”

　　一息之内，再射一箭。

　　“嗖！”

　　“哚！跺！”

　　章璟微吐长气，凤目微眯，便见人头大的木靶上赫然多出两处两道线条，虽瞧不真切，但都是上靶了。

　　他微微握拳，鼓动肌肉，【射术】提升带来的属性刻下并未加之于身，但千日练习的经验与身体形成的本能反应已经被刻了基因深处。

　　虽本身力量未变，但发力、运力的方式，较之先前效率更高、损耗更少，三力弓拉起来更加轻松自如。

　　取箭、拈箭、搭箭也稍稍优化，射速从两息三箭，变成了一息两箭，虽然环数稍低，但实战时却是更强。

　　他也不知具体原理，可是身体用来却如本能，自然而然就会了。

　　如果说加点之前的【射术】，是一板一眼、最标准不过的，那么当下的【射术】已有了几分自由的味道。

　　不拘泥于形式、姿态，也不必刻意去想如何去做，只待握有弓箭时，便会信手拈来，熟极而流。

　　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写字，并不会先去有意去想字的结构、笔画一般，提笔挥就，一气呵成，方是正理。

　　“嗖！”“嗖！”

　　“哚！”“哚！”

　　......

　　箭矢经天，木靶震颤，两只燕儿唧唧了几声，骂骂咧咧地飞远了。

　　看样子，不撒点上好粳米，怕是哄不回来了。

　　章璟心头一笑，背着一壶箭矢，在院中踱步，随停随射。

　　不同位置、不同角度、不同射姿，一一使来，几如行云流水，颇为赏心悦目。

　　小丫头们虽看不出其中奥妙，但都驻足不前，围在廊下瞧个不停，个个小脸红扑扑的。

　　正巧院中没有嬷嬷絮聒，三个姐姐也都不在，越性手中活计都停了，只管瞧着院中的二爷傻乐。

　　章璟余光瞥见，也就一笑了之。

　　这些小丫头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，只要不偷不盗，平日里也不必太拘着她们，若是个个小心翼翼、战战兢兢，反而不美。

　　又射了几壶箭，屋内钟鸣七声。

　　章璟肌肤微汗，只觉筋骨舒展，体暖身轻，拾回箭矢，收弓而立。

　　一行金字闪过：【射术+1】

　　点滴经验滋润心田，他微阖双目，品味消化，半晌才幽幽一叹：“聊胜于无罢。”

　　比起一次千点经验，每日练习所得的那一点、两点实在相形见绌了。

　　他正要卸了弓弦，收拾弓盒，却听得一阵敲门声。

　　有小丫头哒哒哒跑去看了，高声来回：“二奶奶来了！”

　　凤姐？她这么早来干嘛？

　　章璟一愣，高大斑驳的深灰影壁后，已转出两个人影来。

　　两人身量仿佛，体态也是相近，刻下款款行来，有如双姝并蒂，发间珠翠轻摇，周身环佩作响。

　　一者眉梢带喜，眼角含笑，粉光脂艳，明媚动人，一者花容月貌，淡妆素裹，眉眼可亲，梨涡浅浅。

　　正是凤姐、平儿主仆二人。

　　两人也在打量着面前提弓负箭的少年，这残冬清晨，霜寒露沁，就只着一身月白中衣，腰间紧紧束着一条大红汗巾，越发显得蜂腰猿背，鹤式螳形。

　　此刻薄汗微湿，碎发沾额，中衣紧贴着上身，露出那不同于寻常少年的结实身形。

　　二人微微惊讶，但都是花信少妇，并不如何羞赧，只是掩帕而笑，又将跟来的丫鬟婆子们拦在了门外。

　　凤姐回眸瞥了章璟一眼，眼中秋水横波，面上似笑非笑：

　　“璟哥儿早起唱的哪一出大戏？这残冬冷月的，可不敢这样作践身子，老太太若是知道了，跑不了你一顿训！”

　　佳人轻嗔薄怒，玉容生威，一时颇为唬人。

　　可是为何...

　　【缘+38】

　　？？？

　　章璟低头瞧了瞧自个，虽有几分姿色，但并不敢说能以色动人。

　　单看平儿笑眼弯弯，却无一缘，也可知晓。

　　那凤姐这【缘】却又从何而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