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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4章 从何处来

青山 会说话的肘子 5501 2025-06-13 16:31

  第354章 从何处来

  夜色下的百顺胡同飘来歌女细腻温柔的歌声,琵琶声晃动着梅花渡的红梅灯笼。

  梅花亭里只余下陈迹和袍哥两人。

  袍哥低头为自己重新塞上一些烟丝,慢悠悠感慨道:“来这里以后,抽烟都抽不爽利,烟丝的味道也不对,抽一口像是有刀子扎进肺里。”

  陈迹没说话,他知道现在的袍哥不需要回应。

  袍哥一边塞烟丝,一边随口说道:“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儿的茅房,那味儿,直冲天灵盖,拉完了还得用竹片刮。想洗个热水澡也麻烦,你得先烧两大锅水,再费劲吧啦的兑上凉水,一桶洗澡水准备好,鸡都快打鸣了。这里的酒也不好喝,喝多了头疼,喝少了又什么都忘不了。”

  许多人都讨厌自己生长的地方,或许是讨厌那里的一些恶习,或许是讨厌那里并不暖心的亲缘,又或许是讨厌某个人。

  可是当这个地方成为“故乡”,所有人都会开始怀念自己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。

  袍哥从怀里取出火寸条,轻轻吹了几下,火寸条的火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。

  他将火寸条凑到烟锅前,猛然吸了一口,缓缓吐出烟雾:“到了这里,总觉得每天都变得很长,时间多得不知道该怎么用。以前很少看落日,总觉得天一下就暗了,这几天我坐在梅花渡的罩楼三层发呆,忽然发现,原来太阳落下去的速度那么慢。”

  袍哥沉默许久。

  他像是做好了某种准备,猛然抽了口烟,而后抬头将青色的烟雾吹上半空,在梅花亭的角檐下缭绕不散:“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,这句诗是你搞出来的吧?”

  陈迹嗯了一声。

  袍哥又问:“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,也是你写的吧?”

  陈迹又嗯了一声。

  袍哥再问:“水泥也是你搞的?最近京城好些新建的房子都用了水泥。”

  陈迹点点头:“是。”

  袍哥感慨道:“小时候我爹教我,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,我是半点都听不进去,想着等自己长大了,赚钱还不是像喝水一样简单?一开始的时候打黑拳赚了点钱,等后来黑拳打不动了,跟着大哥学做承兑汇票,做投资担保,做过桥,做典当行,这才发现什么都得重新学,原来赚钱也没那么简单。对吗,陈迹?”

  摊牌。

  摊牌的话语藏在一段长长的话语末尾,就像荆轲刺秦王时,将匕首藏在燕国地图的最后。穿越者与穿越者第一次开诚布公,彼此讲出自己最大的秘密。

  鸳鸯阵,铁狼筅,诗词,水泥。

  这些足以让一位穿越者意识到,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。而穿越者在面对穿越者时,心存善念的人不会觉得自己遇到了敌人,而是遇到了来自故乡的人。

  远处罩楼里的歌声不知何时停歇了,梅花渡里安安静静。

  袍哥直勾勾看着陈迹,等待一个答案。

  片刻后,陈迹抬起头,拉下脸上的灰布,摘下自己脸上的斗笠:“是我。”

  袍哥心中早就有了答案,但当陈迹承认的时候,他还是有一丝释然。

  他连抽了好几口烟,沉默不语。明明这些都是早就想好的问题,想了好几十遍的说辞可说完了之后,却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。

  陈迹笑着问道:“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?”

  袍哥吐出一口烟:“从孟津驿逃出来之后,我就总警惕着你当初找我和二刀套话的事。来到京城我就打听过你,知道了你的名字。当时只觉得可能是个巧合,毕竟长得不一样……可直到我看见水泥和狼筅,才终于确定不是巧合。你早点给我说嘛,早知道你身份,我当时就厚着脸皮赖在队伍里,哪用这一路吃苦受罪?”

  陈迹没理会袍哥的抱怨,而是问出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:“你和二刀是怎么来到这里的?我死后,又发生了什么?”

  袍哥回忆道:“你死后,我担心你和王龙的死会招来警察,所以立刻领着二刀离开。可我们刚走出青山精神病院,洛城突发4级地震,我眼看着精神病院坍塌下去,将所有人埋在废墟里。”

  “救援队很快就到了,他们扒开废墟,将一具具尸体从废墟里挖出来。我念着咱俩有过一段善缘,你又无亲无故,便想给你料理后事,于是我第二天又去了精神病院。我在那看见救援队从废墟里挖出你叔叔、婶婶那对狗男女的尸体,但迟迟不见你的。”

  “搜救到了第七天,废墟全部被扒开,救援队确认无人生还。我一具具尸体看过去,笃定你的尸体不在其中。我找救援队说你还在下面,但救援队说不可能。我又说你不在里面那些尸体里,但他们说很多尸体都面目全非,应该是我没认出来,可以再去太平间找找。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你腰上有刀伤,和其他人的尸体都不一样。”

  “救援队没理我,走了。我不信邪,就领着二刀在废墟里找你。可到了半夜,地面忽然开始坍塌,精神病院的废墟像被什么吞掉了似的往下坠落。”

  “不止是地面,连天空都出现了一片空洞,天上的乌云倒卷而下仿佛瀑布,流进地面的深渊。我领着二刀往外跑,还没来得及跑出来,就一起掉进深渊。再醒来,就到了这里。”

  陈迹疑惑:“这么大动静?”

  袍哥直勾勾的看着陈迹:“我记得那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曾对你说过‘四十九重天留不住你,去吧,去你该去的地方’。我如今非常笃定,那块地是因为你才塌下去的,天也是因为你才破了个窟窿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

  陈迹没有回答,这不是他现在能够回答的问题。

  袍哥也不在意:“算了,你只要是我认识的那个陈迹就行,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
  “你问。”

  “我们还能回去吗?”

  陈迹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
  他斟酌许久后回答道:“可能回不去了。”

  袍哥身子向后靠去,惆怅的深深抽了口烟,两人一起陷入沉默。

  待一锅烟草燃烧殆尽,袍哥这才百无聊赖的将烟灰磕在地上:“那我社保不是白交了吗?”

  陈迹:“……”

  袍哥笑了笑:“开个玩笑而已,我那过亿的资产都没了,还管什么社保不社保。走,如今老乡在这宁朝团聚,怎么也得喝两杯才行啊。”

  陈迹摇摇头:“我戒酒了。”

  袍哥若有所思:“想做大事的人才会戒酒,说说吧,你想做什么?”

  陈迹思索片刻,直白道:“我需要在一年内赚到一大笔钱,你得帮我。”

  袍哥也直白道:“我能得到什么?”

  两人虽是“老乡”,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天长地久的友谊,谁也不会生来就对谁忠诚,谁也不会生来就是谁的下属。

  能将彼此绑在一起的,只有利益。

  陈迹笃定道:“在这一年里你我依旧一九分成,你一,我九。但一年之后,我远走他乡,这里的生意全部归你。”

  “你如今是我在这世界最大的靠山了,这个分成没什么问题,一直这么分下去也可以,”袍哥用小拇指挠了挠头皮:“但你要做什么大事,事成之后竟还要远走他乡?不会连累到我吧。”

  陈迹摇摇头:“不会,我只想远离是非,并不是要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。”

  袍哥翘起二郎腿,胳膊搭在背后的凭栏上:“凭你方才问我的那些问题,我大概猜到你想要拿这些盐引做什么了,里面的门道我也略懂,所以确实帮得上你。只是一年的时间太短了,起码得十年方有小成。”

  陈迹再次摇头:“我等不了那么久。”

  袍哥不再言语心中默默盘算着许久才开口说道:“可以一试,但未必能成。”

  陈迹看向袍哥,凝重问道:“你觉得有几成把握?”

  袍哥认真道:“只有两成。”

  陈迹又问道:“若我手中的盐引可在内廷所有盐场兑出盐来,有几成?”

  袍哥想了想:“还是两成。”

  陈迹若有所思:“还是只有两成吗?”

  袍哥笑着解释道:“我说只有两成,不是这件事本身有多难,而是得看你的命够不够硬。陈迹,这桩生意要挡不少人财路,别钱没赚到,人先死了。这宁朝的人命太贱了,贱得我都觉得害怕。”

  陈迹笑道:“既然知道,还敢帮我?”

  袍哥哈哈一笑:“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,想当真正的赢家,得先输得起。我袍哥在江湖上起起落落七八次,哪次不是跌倒了再重新爬起来?人这一辈子要是不能扬名立万,活着也没意思。”

  袍哥话锋一转:“不过,即便你再急,这生意也得一步一步做,从小做起,从细微处做起。图穷匕见之前,千万不能让人看出我们到底要做什么,不然我们一定会死。而现在的第一步,你得先为盐引找一个合适的买家。”

  陈迹皱起眉头:“我倒是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,却不知他会不会上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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