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秋媛说话的语调和裴佑航很像，很平静，但又很有威严。
“在哪呢？”
裴佑航：“医院，有事吗？”
方秋媛知道是尹凝住院，也知道现在儿子对这个女朋友要紧的很，但她没问下去。
“你爷爷从南海回来带了不少特产，有咱家的一份，你要是没事，现在就去爷爷家拿一趟吧。”
这点小事派个司机就可以了，方秋媛特意打这个电话，应该是别有用心。
裴佑航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尹凝，直接问：“冉冉是不是在您身边？”
方秋媛也不意外，喝了口茶，淡淡道：“刚走，这丫头哭得挺厉害的。”
裴佑航叹了口气。
方秋媛打趣道：“之前跟这丫头说的好好的，你突然反悔，我们在你琼姨面前都抬不起头。”
裴佑航蹙眉，“妈。”
方秋媛：“好好好，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。但你注意点儿分寸，冉冉再不好，最起码是一心喜欢你的。”
裴佑航：“妈，我喜欢的是凝凝，而且我只把冉冉当妹妹。”
方秋媛似是没听见，继续催促他去爷爷家拿东西。
听到这儿，尹凝转过来抱住裴佑航的腰。
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，裴佑航以为吵到她了，下意识搂着她的背，对方秋媛说：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说完，他挂断电话。
“醒了？”
尹凝闭着眼嗯了一声。
“我有点事，今天不能陪你了。”
尹凝乖巧回：“嗯，你去忙吧，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自责。
尹凝笑笑，“我能有什么事啊。”
“是，你最乖了。”
裴佑航在她额头亲了一下，然后起身离开了病房。
病房里没开灯，属于裴佑航的味道慢慢消失，停留在尹凝身上的温度也骤然下降。
突然席卷全身的疲惫，仿佛让她的精神和肉体分离。
-
半个小时后，她换去医院的病号服，面无表情走出了医院大门。
她要去找江伝琛，这个唯一能帮她压住尹雪峰的男人。
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，尹凝没走几步，身后有人抓住她的手。
那人气喘吁吁，似是生怕她丢了。
“凝凝？”
尹凝在看见男人的一刻，瞳孔骤缩，急忙抽回手。
她低着头，让头发遮住脸，转身就走。
那人堵到她面前，“凝凝！”
“你为什么会在这儿？”
许诺紧紧抓着她的肩膀，眼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可思议。
“你是来找我的？”
尹凝挣开他，五官皱成一团，“许诺，我们已经分手了！”
许诺什么也顾不上了，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，他用力抱住她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。凝凝，我不知道我妈会跟你说那些，我不会再让她羞辱你了，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？”
“放开！”
尹凝吼完，泪眼朦胧。
“许诺，你妈说的对，我跟你在一起，就是因为你人傻钱多。你应该听你妈的，离我远一点儿。”
许诺愣愣地松开她。
他从前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，别人说什么他都信。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会在这儿？”
尹凝笑着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，“全上京不是只有你一个有钱人。我来这里，也不代表我是来找你。”
许诺唇瓣微张。
还没反应过来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他身边走过，尹凝朝他笑得妩媚动人，顺势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。
许诺眨了眨眼，尹凝已经挽着男人走上电梯。
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，终于不用看见许诺委屈又受伤的表情。
尹凝松开男人的手臂，“不好意思，被人缠上了，谢谢你帮我解围。”
“能为美女效劳，是我的荣幸。”
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将她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，虽然女人被长袖长裤包的很严实，但前凸后翘，肤白貌美，别样的风情。
尹凝回视，坦然按了电梯按键。
男人目光一亮，她按的可是顶层。
谁都知道，这家酒店的顶层只包给上京真正的富人。
他再次看向尹凝的时候，眼里带了几分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敬佩的情绪。
能傍上顶楼的人，这女人颇有几分本事。
尹凝几乎可以猜到男人在想什么，但她看着金色电梯门倒影出的脸，已然是面目全非。
电梯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去，最后只剩她自己，到了顶层，门打开。
她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，心情是复杂的，可也是无路可退的。
走到房门前，刚抬手想要敲门，身后的电梯门叮一声，再次打开，江伝琛从里面走出来。
他手上包的纱布殷出点红，但他面色冷淡，带着惯常的桀骜不驯，迈着长腿几步就来到她身侧。
刷卡，进门，动作一气呵成。
尹凝敏感地察觉到，今天江小少爷的心情不是很好。
江伝琛转身，整个人跌到沙发上，点了根烟，吐出一口白色烟雾，随即双臂展开，靠着沙发背。
“你跟许诺什么关系？”男人口吻极淡。
尹凝的手心攥了一下，指甲几乎嵌在肉里。
果然。
在看见江伝琛从电梯门出来的时候，她就隐隐不安。
她平静地说：“前男友。”
江伝琛嗤笑，不掩嘲弄，他将烟灰掸到烟灰缸里。
随着烟灰抖落，尹凝的心莫名地凉了半截。
“先是许家，现在又是裴家，胃口这么大，也不怕撑死你。”
尹凝眼底一红，执拗地看着他。
“我想逃离我爸的掌控，有错吗？如果我能选，我也想好好过我的日子。可你都看见了，我没得选，要不是你救了我，我现在已经被我爸送到杜裕床上了，如果不往上爬，我能怎么办？”
江伝琛心头微微一动，但脸上还是不掩对尹凝的嘲讽。
他见过太多处心积虑往上爬的女人，尹凝是第一个理直气壮说出自己野心的。
虽然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向来让他反感，但尹凝确实摊上个狠心的爹。
她安静站在灯下，陈旧的格子衬衫是前些年的老款，肩膀瘦弱，但她整个人挺直了背，仿佛有一种无声的力量在支撑着她。
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这几秒里，尹凝微微垂着眉，耳侧散下来几根头发，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滴落。
江伝琛夹烟的手顿住。
“过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