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？”
林离此言一出，除了古踏剑，巴尔汗两人，众人各个都惊讶无比。
武界帝子，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见过，更多的，则是听说其盛名，其种种辉煌战绩。
此时此刻见到，他们固然是不会轻视，却也不由得生出来一种落差。
在他们的心中，此人应该是锦衣华服，高高在上，前呼后拥，如同天神俯瞰人间。
如此方才是绝代天骄之姿。
而一个苦行者，固然也不失风范，却不应当是真正天骄所为，让人不由得大失所望。
当然，这也是他们修为不够，体察不出来此人此时之境界。
“很好，很好……”
林离却不由得微微点头。
他的声音激荡，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：“斩去外物浮华，甚至于把这种气质本身，和自己声名的落差，都当成一种武器，抓住一瞬间的心理变化，也可以成为破绽。”
“以天地万物为武，的确是有大智慧者。”
“你能够看得出来？不错，不错。”
苦行者少年帝子微微点头：“风尘外物，本就与我无干。世人如何看我，可阻我半分否？”
“佛宗人说，逢父母杀父母。逢亲眷杀亲眷。始得解脱。不拘于物，酒脱自在。这个道理，倒是不错。当年我族武祖，便是如此杀灭一切阻碍，登临至高，我不过是效法武祖之路罢了。你能够说出来这一点，无论修为，就有与我并列的资格。”
他语气淡漠：“武界，宁无尘。”
“散修，天妖散人。”
林离微一点头。
帝子宁无尘的话，在旁人听来，只能听得出一种赞许肯定之意，似乎是找到了同道。
但是他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赤裸裸的攻击性。
这样的人物，哪怕是对相同层次的高手，都必然要做过一场，甚至于如果自己露怯，他都会想方设法，直接把自己斩杀。
宁无尘此人本就是打杀各路高手，一路成就的最强。
哪怕是没有任何的利益纠纷，他的攻击欲望，都是与生俱来，更不要说是现下。
如果不是他们都知道，除了自己二人之外，还有一人足以对他们形成巨大威胁，恐怕宁无尘立即就会动手，一决生死高下。
用四个字来形容，就是“侵略如火”。
果不其然。
宁无尘都没等林离话音落下，抬手当胸就是一拳。
他真身固然还在千万里以外，但是这一拳却直接突破了距离的界限，仿佛是从更高层面的时空，直接到达。
理论上来说，光速，是合道层次以下的最快速度。
无论是观测超光速还是其他的超光速，本质上都不是速度超越了光，而是缩短了距离。
能够在三维的空间上，实现超光速的打击效果，几乎可以说是意味着不可躲避，只有硬抗，只有纯粹的力量交换。
打击比反应还要快，彼此之间，唯有以伤换伤。
但是林离却后退了一步，让那只拳头，轰击在了空处。
前知。
他能够提前的感应到对方的攻击运行的轨迹，落点，以及后果。
在他的计算之中，如果他直接接下这一拳，那么接踵而来的，便是足以直接把他明显创伤的力量，足以动摇星球结构，摧毁物质微观，把物质宇宙的诸般存在都化为混沌的力量。
宁无尘的拳头，宛若白玉，但是其内部的存在，已经化为了一片混沌，诸般粒子以一种完全脱离了自然的状态耦合，因为相互作用力的作用强度改变，增长，化为了一种无比沉重的状态，只在接触到实体的瞬间，就会瞬间把所有的力量都给爆发出来。
甚至于林离能够感受得到，其中的武道意志，足以扭曲时空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四大力的存在。
这也就是这一击能够超光速的本质原因。
扭曲了时空结构，三维空间的坐标，混淆了空间，改变了距离的存在。
换句话说，这简简单单的一拳，都仿佛是在施展四大皆空，打灭地水火风。
除了林离之外，在场的任何一人，都根本接不下这一拳，只有真正的金仙，才能够接得下来。
但即便是金仙，也无法对这种攻击视若无睹，如果不加以阻挡，那么几秒之内，就会被打灭形体，一分钟之内，整个存在，都有可能被抹去。
而这一拳，甚至不是全力而为，只不过是最为寻常不过的一击。
这还不是最为可怕之处。
在林离的感受之中，宁无尘的力量储备，也就是他的体量，相比起他的实力而言，根本就不对等。
他的力量储备，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半步金仙。
而他的身体血脉，更是纯净无比的人类，没有任何的大道碎片。
换句话说，宁无尘是以一种完全不借助外在资源，提升自我生命层次的状态，用纯粹的技巧，传承，领悟，和自身的武道意志，达到了这样的实力。
他的力量，来源于瞬间增长的结合能，以及将结合能完全释放。
如果说他人，是以四两拨千斤，像是林离，就是以千斤拨万吨。
那么宁无尘就是瞬息之间以四两虚空造作出千斤之力，再用虚空增长的千斤之力，拨动万吨重物。
而一拳落空，宁无尘并不收手，而是瞬息之间，拳劲又变，直接隔着虚空，向着林离轰击而去。
空间在这一瞬间，成为了他的力量的介质。
拳劲所经之处，空间破碎，如同镜面，在四分五裂中扭曲，颠倒了方寸之间的因果，显现出来了种种光怪陆离，坍缩了下去。
空间已经无法承受他凝聚到极点的力量，一经传导，就已破碎。
而这个世界的修复能力，显然不如大宇宙时空，所以在众人眼中留下的，便是一片混沌之中，照射出各种天地初开之景的小小空间。
“没完没了。”
林离面色凝重。
他在瞬息之间，心中激荡万次，推算了万次可能。
每一种，都指向同一个结局。
如果他不抵挡，那么宁无尘就根本不会停下攻击。
推算出来这一点，林离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的退避余地。
他双手一合，左手无量光，右手无量暗，两朵残缺的曼荼罗，在一点黑意的吸引和调和之下，瞬息之间融合，化作了一片片混沌，曼荼罗形的混沌。
天元一击驾驭光暗曼荼罗，化生混沌。
混沌曼荼罗胎藏大阵，固然对他而言，不是杀伤最强之手段，用在此时，遏制宁无尘接连不断的进攻，却是最为合适不过。
混沌衍生之间，无论是破碎的空间，还是脱离了身体，却被精神驾驭的拳劲，全部都陷入了凝滞之中。
眼见林离施展出来这一手，宁无尘的脸色，也略微一动。
只不过他的眼神中，半是惊讶，半是欣喜。
“这！”
就在混沌成型，将拳劲封锁消磨的瞬间，林离的脸色，便微微一变。
如同四大皆空一般的道术，可以无视种种防御手段，将一切转变为力量的抵消，而且往往是一分力，用在关键之处，可以破解十分，百分的蛮力。
但是混沌曼荼罗，本就是四大不存的混沌之态，先天之态，两者遭遇，便又化为了纯粹的力量对冲。
而这磨灭的过程之中，林离却感受到了其中的武道精神。
那是一种完全不依外物，绝对纯粹的意念，相信自己才是真武，一切借助外物者，都非真武。
这种武道精神的存在，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攻击，似乎是在指责他的修为，他的法力，他的身体，他的神通……等等一切，都是依赖外物修成的，不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，摸索出来，印证出来，学习出来。
这样的观点，林离早就跟古踏剑说过相反的话，那就是外物并非不能用，人并非先天神圣，从茹毛饮血，到无边文明，不知道借助多少外力。
修行体系无穷无尽，大道万千，变化无疆，运用之妙，可以说是存乎于一心之中，人人所求，不过是彼岸大道，永生不老，求道得真。
苦海沉浮，究竟是行舟还是肉身泳渡，又或者是借风而起，生翼飞跃，唯有结果说明一切，登上彼岸，就是一切。
过度相信自我，就是魔。
但是宁无尘的武道意志，已经到了一种超越唯我独尊的地步。
他或许曾经确确实实诞生过心魔，诞生过知见障。
但是他突破这种知见障的方式，并不是中庸，而是极端，接纳，融合此心魔，将这种绝对的单极思想，贯彻始终，魔我一体，以魔渡魔，纯粹到了一种世所罕见的地步。
某种意义上，他的精神不但打破虚空，得见先天，甚至于是以自我为要，反向统合本我，修改本我，一旦突破到见神第二步，可能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，就可以直接突破到最后一步，自我本我合一。
这种精神境界，比之林离的第八感巅峰还要高一些，说是半步第九感也可以。
但是这条道路，最后究竟会演变成一个什么样子，谁也不知道，是对是错，也没人能够说得清楚。
所以宁无尘也并不是不用外物，而是不能用，一旦用了，就会精神退转，无法维持自身这种武道意志。
他用这种极端的入魔之法，让自身的武道意志，强横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地步，自然也有代价。
这也是天地之间，事物之间，普遍存在的辩证和平衡。
“如何？”
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和拳意被磨灭，宁无尘不怒反笑，脸上露出了笑容：“我的精神，不知道天妖兄是否承受得住？是否会有退转？”